大庆日报讯（记者 白玉兰）记者：李教授，到今年，《生死场》这部作品已经走过80年的时间。您、我，是它的读者，但同样也像这部作品中描写的女人一样，同是东北黑土地上生长的女性。我们可以谈谈这部作品相对于现代女性的实质意义。
李枫：横向比较，张爱玲也写女性命运。张爱玲笔下的女人，女性意识一样缺席。她们不缺吃少穿，但是作品中体现的男女不平等、女性被男权压迫一样鲜明。张爱玲是从精神领域写，萧红是写女性外在的命运，生病、生存、生殖、死去活来……一个写城市的上层女性，一个写农村底层女性。
但是咱们所看到的这些女性都是被男权中心文化所压制，她们都没有实现女性解放。要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
萧红笔下的女人是悲惨的，作为上世纪二十年代中国北方农村女性，她们在生存方面是受男权压迫的。生存都没有了，何谈其他？
但是有了生存，又怎样呢？不缺吃不少穿也一样，没有主体的意识和社会地位，她们的生存仍然需要男人提供，男人提供貂皮，男人提供宽敞的住房……娜拉出走多少年了？她们依然是《玩偶之家》里的女人。因为，那时整个社会没有任何保障女性权利的社会制度。
记者：但是今天呢？历时性的、纵向的比较，今天的女性，与《生死场》中的女人比，差异极大。
今天这个时代，社会为女性平等提供了充分的保障，但“女性自身解放”真正实现了吗？社会制度的保障是外因，但女性意识完全实现自觉才是目的。
李枫：我们如果静下心来深察，会看到今天大家都在讲的很多社会问题，在这部作品中有一部分仍然有所体现。
今天的时代，的确是给女性独立提供了充分的社会保障，但是还有部分女人，你自己不去解放啊，还去依赖男人，包括“80后”、“90后”新现代女性，在选择婚姻时，依旧是找有钱的，找条件好的，甚至放弃很多东西去为这些让路，然后自己去当“小鸟”……相对于那个时代的女人的被压迫，今天这是“自动”，“自动地缴械投降”。
这是女性意识还没有完全实现自觉，你在意识上还依赖着男人，其实这跟《生死场》里的女人没啥区别。只能说社会进步了，你生孩子、吃饭等生存环境，比以前条件好了。但实质上你作为女性自身的独立，还没有完全实现。你得是自觉地不去依赖男人了，你离女性解放才更近了一步。
记者：根结还是意识。鲁迅说，一个民族劣根性的东西和文化的东西，不会因为社会制度的改变就马上改变或马上消失。现代女性潜在的、不自觉的这种依附心理，说明“女性自身解放”还“任重而道远”。
那么，我们今天就女性选择婚姻问题这个视角来探讨一下？
李枫：好。
这部分女性像啥呢？不是萧红笔下的女人，而是像张爱玲笔下的女人。她也不缺吃不少穿，但是她在精神上仍然没有独立。
记者：女性不独立，男人也不可能独立。所以这种女性不独立，最终会导致各种社会问题的衍生。
李枫：对呀，它一定是这样的。所以从理论上来讲，如果“女性自身解放”不彻底，整个社会就不能解放，女性不解放，男性也不会解放。社会的基本细胞有问题了，社会的文明与进步肯定也会受到制约的。
女性的独立，有个内涵——“平等”，包括彼此的尊重，自由。你比如说，就是你、我在生活中多少都残留有这种观念。比如说，社会对女性地位、位置和她的角色的规约就常常有所体现。在工作中，人们通常认为男性要冲锋陷阵当骨干，而对于女性则是，你只要有个工作就行了，意思是有个营生干就行了！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平等。
其实应该是，在家庭里，男女双方都共同承担家庭责任，在社会上共同承担社会责任，只是因为性别不同，他们可以分配在不同的岗位，比如男人去当兵，女人去当服务员。
记者：可否有借鉴？
李枫：“你以为我贫穷，相貌平平就没有感情吗？我向你起誓，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让你难于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于离开你一样。可上帝没有这样安排。但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你我走过坟墓，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
就是说，经过坟墓了，财富美貌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人”，我们是平等的。这是简·爱在十九世纪说的话。而在中国，到了上世纪80年代，舒婷在《致橡树》中也说：“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记者：其实是在说“人”。
李枫：所以说什么叫人文情怀，什么叫人文素质？就是抛开对人的一切外在的东西、一切外在的因素，然后给予人根本的关怀，这就是人文关怀。
现代女孩选择婚姻太功利，恰恰是女性独立意识的缺失。你自己就没把自己放在跟男性平等的位置上。你为什么一定选择有钱有势的结婚？你为什么就不能平等尊重地看待你自己和他呢？
女性的独立意识是什么呢？你是教授我是清洁工，我们也是平等的。女性即使不参加社会劳动，就在家照顾孩子，她也是平等的。为什么呢？她是自觉的选择，她在精神上是独立的。比如说，我生了五个孩子，我不参加社会劳动，就在家里头照顾孩子，我的丈夫也不会瞧不起我，社会也会认可我的价值。因为你照顾孩子也好，你参加社会劳动也好，都是平等的，尊重各自的性别，尊重各自的规律。
这种平等首先建立在女性意识实现自觉的根本上，女性独立和解放体现在自己内在人格上的独立，行为上的独立和精神上的独立。（编辑：郭梁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