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城镇化,首先应该想到“保存”什么,而不是“删除”什么;首先应该想到“传承”什么,而不是“破除”什么。
从根本上说,城镇化就是针对乡村而言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乡村是城镇的对立面,乡村和城镇是非彼即此的关系,也不意味着城镇化就是对乡村的消灭。
但是,一个时期以来,许多地方的城镇化建设“剑走偏锋”,一个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以乡村的“消失”为代价,甚至是以乡村的“消失”为标志。乡村“消失”了,乡愁也就失去了最基本的物质寄托。
要知道,最早的城市只是建在平坦的地方,而不是把山推平才建的城市;最早的城市只是建在水边,而不是修了人工河以后才建的城市。但是,在城镇化快速推进过程中,许多地方都表现出了同样的冲动:遇到山,要么推平,要么把人从山上搬走,搬到一个没有山的地方;遇到水,要么改道,要么取直,把自然河道修得像水渠一样。
为什么城镇与自然山水不能“和平相处”,为什么山边水边的人就不能过上城镇生活?没有了抬头便见的山,没有了低头便见的水,哪里还有乡愁呢?
在另一些地方,则表现出了对城市的盲目“崇拜”。一是“傍大款”,非常愿意让村庄“挂靠”在城市上,甚至让城市吞没村庄。表面上,村庄很快成了城市的一部分,但村民们仍然很难融入城市生活,随之就有了一个个“城中村”。这不是农村的城镇化,而是城市的膨胀化。二是“模仿秀”,特别喜欢学大城市的样子,或者喜欢学“洋城市”的样子。修一个“居民点”,盖几栋“居民楼”,然后把家家户户集中起来住在一起。表面上,已经很有些城市化的模样了,但因为打破了固有的熟人环境,颠覆了传统的生活方式,村民们觉得不土不洋,外面人看起来也不伦不类,所以就成了一个个“山寨城”。这不是乡村的城镇化,而是乡村的异质化。
大城市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小村庄的人逼到大城市去?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小村庄就没有小村庄的好处吗?居民们不喜欢那样的生活环境,不习惯那样的生活方式,哪里还有乡愁呢?
在更多的地方,都是“拆”字打头,“假”字殿后。先是见“旧的”就拆,熟悉的老房子拆了,熟悉的老院子拆了,熟悉的老街道也拆了。然后造一些“新的”来恢复,盖个仿古的房子,建个仿古的院子,修条仿古的街道。这是建设还是破坏,是“建设性破坏”还是“破坏性建设”?故乡都成“赝品”了,哪里还有乡愁呢?
我们一直说“礼失求诸野”,但是,作为乡村文化重要载体的民间艺术、民俗活动、传统节日,却因为城镇化的“突飞猛进”渐成式微;作为乡村几代人共同母校的小村学,却因为教学资源向城镇的过度集中逐渐消失;作为乡村胎记的传统技艺甚至传统作物,却因为过于势利的“支柱产业”而日益没落。一个在城里工作了二三十年的人回到家乡,不见了山脚下的那所小学校,不见了逢年过节时人头攒动的庙会,他还会有乡愁吗?而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不要说一个人时隔几十年告老还乡,就是年青一代出去打工两三年回到家乡,也可能会因此而感到失落。
所以,更多的农民工都有这样的体会:出去打工时,感到“离家有多远,乡情就有多深”;打工归来时,又感到“城是进不去的城,乡也是回不去的乡”。
从“乡愁”出发,重新审视乡村的价值和定位,已成为新型城镇化必须直面的问题。
新型城镇化,首先应该想到“保存”什么,而不是“删除”什么;首先应该想到“传承”什么,而不是“破除”什么。(尚德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