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西蜀迢迢千里,他何尝能够忘记慈母遥寄的当归,他又何尝愿意忘记故土滋养的草木,但他一去没有回头
姜维早年在曹魏的朝廷里就职,在平叛羌、戎之乱时,战功积累至中郎。之后在诸葛亮北伐时,他和天水太守一起出行抵抗,没想到当时太守闻蜀军到来诸县响应,开始疑神疑鬼,怀疑姜维他们会对自己不利,然后就跑回上邽,姜维他们一看,跟着追去,到了上邽,自然表白了一番,但是太守不相信,姜维又跑到其他地方去,估计那地方的守将也得到了天水太守的通告,以为姜维是叛徒,也不接纳他。跑来跑去,魏国不相信他,姜维没办法这才投降了诸葛亮。
这里有一个大疑团,为什么太守怀疑姜维,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但是姜维那时的举动也不像是已经投靠蜀汉的人,所以之后三国演义里就利用这谜团,把这件事安排成诸葛亮设计陷害姜维,不过从史实上看不太像,假如诸葛亮真这样做,姜维一定心里有块疙瘩,所以这样看估计还是天水太守太多疑,白送给蜀汉一员大将。正因为是曹魏不纳姜维,再加上蜀汉一般被认为是三国正统的缘故,所以姜维的举动并没有被世人唾弃。
诸葛亮这次北伐因为街亭之败功垂成,但是他对于姜维却是很器重,“亮辟维为仓曹掾,加奉义将军,封当阳亭侯,时年二十七。”西蜀大军撤退时,姜维母亲尚在冀县,她给姜维写信,让姜维回去,姜维回信说:“良田百顷,不在一亩,但有远志,不在当归也。”
此去西蜀迢迢千里,他何尝能够忘记慈母遥寄的当归,他又何尝愿意忘记故土滋养的草木,但他一去没有回头。
诸葛亮不仅把姜维推荐给自己选定的接班人蒋琬、费祎等人,还引见给后主。对一个年轻的降将如此垂青,可见姜维确实有过人之处,而诸葛亮的垂青,也让姜维一下进入蜀汉的权力中枢,之后的蜀汉政权都是在诸葛亮选拔的人才掌握之中,而姜维之后就渐渐成为了蜀汉的国之柱石。
诸葛亮活着的时候,他的光辉过甚,姜维并没有得到过多表现机会,虽然他的官已经升迁到中监军、征西将军。因为诸葛亮被罗贯中塑造得过于完美,我们有时看三国演义到了诸葛亮病逝五丈原的时候就看不下去了,而蜀汉败亡、东吴降服、三国归晋,天下由崩坏走向统一的大事件,罗贯中只是以十七回的书目,简笔掠过,这让人感到遗憾。
话回到姜维身上,姜维在诸葛亮死后,并不是马上就掌握兵权的,先是蒋琬后是费祎主持朝政,这期间,姜维一直作为军事主将,在汉中西北一带作战,积功甚巨,当为蒋琬、费祎之下第一人。后来蒋琬病逝后,费祎虽然认为北伐劳民伤财,但他只是限制姜维用兵数量,不限制他用兵。费祎遇刺之亡,据说是被魏国降将所杀,有人提出阴谋论,说刺客有可能是姜维派的,是为了肃清政敌。但我觉得姜维是孔明门徒,自是磊落君子,他和费祎政见不合,却都是为了蜀汉社稷的安危着想,怎会使出这样卑劣的行径?
“士为知己者死”,姜维就任大将军,他就和诸葛丞相一样一意北伐了。于是就有了九伐中原(演义中说九次,历史上其实有十一次),就有了以身殉国的悲剧史诗,也就有了某些史家送给姜维的四个字:“穷兵黩武”。 但后人不知道他到底熬过了多少个难眠之夜,也不知道他究竟作出过多少个两难的选择,我们只知道11次四两对千斤的悬殊博弈,又有多少人愿意去做呢?那是一种唐吉珂德般的另类英雄的孤独和忧伤……
重要的是有这样一座大坟,后世的人们精神便有了寄托,英雄啊,最终将魂归故里
墓里面有没有伯约公的骸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样一座大坟,后世的人们精神便有了寄托,英雄啊,最终将魂归故里。
每逢清明和姜维祭日,村上的百姓都要聚在姜维墓,锣鼓喧天,唢呐齐鸣,高举招魂灯,齐唱招魂曲来缅怀他们这位英雄的祖先。有诗写道:“招魂曲,口口传,将士百战终不还,只留靴子坪。葬靴地,名靴坪,后人登上靴子坪,但闻将军马蹄声。”
甘谷县志这样评价姜维:“深知天下事不可为而为之者,孔明是也;深知国家事不可为而为之者,姜伯约是也。诸葛亮为了报答刘备三顾茅庐的厚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姜维为了报答诸葛亮的知遇之恩,苦心经营,忍辱负重,以身报国。他们把感恩与报答的情意推向了极致,为后世树立了高耸的道德标尺。”
记者仔细查阅了蜀魏交兵的相关记载和路线图,姜维自离开故乡之后,再无机会到生他养他的土地上再看一眼。
1800多年前昔日从故乡出发英姿飒爽的青年将军,最后在陇原大地较长时间停留的区域是在沓中。当时蜀汉后期宦官黄皓弄权,更想废掉姜维而培植右将军阎宇。姜维请求将黄皓斩杀,但刘禅不肯,姜维不敢回成都,在沓中种麦。沓中在哪儿?是在迭部、还是舟曲,或是临潭,史书有不同的说法。
四年前的一个秋天,我们一行从郎木寺出发,沿着甘肃碌曲县和四川若尔盖县交界处一条公路,前往迭部,去寻找藏在石头深处的遗世美景——扎尕那,记者就想过沓中是否在迭部的问题。
沿途的风景已经昭示此行是一次诗意的探微之旅。因为凌晨四五点钟下过一阵雨雪。出得郎木寺惊艳地发现,公路两边本来颜色和质感就像军用毛毯的草原,落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公路两边,晨雾像一条飘带般缠绕在山峦、村寨和流水之间。
郎木寺到迭部几十公里路程,植被渐渐从草原向森林过渡。一路跟随发源于郎木寺的白龙江穿行峡谷,两岸群山绵延,峭壁连天,遮光蔽日。群山之上,五彩斑斓的树叶早已把我们的车窗变成一幅不停变幻的油画。路途,偶遇的村庄,多以木板搭房,林阴环绕,静谧远离尘嚣。车过益哇乡时,阴沉的天空渐渐放晴。车子沿着山谷中的道路前行,两侧的山色显得格外清亮。
如果在这里屯田,补给问题难以解决。姜维数万大军退到沓中,补给问题是很关键的。甘肃迭部东南到舟曲西北的白龙江一线,迭山、岷山夹江高峙,是一条海拔很高且非常狭窄的峡谷地带。但我的心却在想着在1800多年前,那位满怀忧思的末路英雄是否跃马提枪,引领数万将士来到不但远离魏国郡县,离蜀国中心也相当远的地方屯田。到现在这一带仍然是人烟稀少。很难想象,姜维在这个地方是如何维持大军的。因为一方面他不能依靠当地粮秣,另一方面转运艰难的地形又限制了从蜀国内部的补给供应,那么数万军队如何补给?姜维不是在这里屯田吗?就甘肃迭部东南到舟曲西北的白龙江峡谷而言,其地形地势以及气候对于屯田来说都是不大可能的任务。
在三国那个纷乱的人才辈出的年代,姜维,用他的一生书写了一篇悲壮诗歌
甘肃迭部东南到舟曲西北的白龙江峡谷地带,对于军队的机动非常不利。姜维在沓中“为邓艾所摧”,但是主力仍然能突围,说明姜维退军的路线是有一定的机动余地的,要知道邓艾是三路军一齐向姜维进攻的,如果姜维是在白龙江峡谷,姜维军突破三路包围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姜维虽然不是军事天才,当也绝非庸才,在这样进退维谷、转运艰难的地方驻军,令人难以想象。
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沓中都在甘肃临潭西南非常合理。从今天的地理状况来看,很可能就是今甘肃临潭西南、四川若尔盖西北、迭山与西倾山之间的低地。
今临潭到临洮(三国时的狄道)的直线距离约100公里,即使完全走洮河沿岸路线也不过是190公里,这个距离对于邓艾袭击姜维,而姜维来不及撤军是有可能的,临潭所在的洮河北岸是一个海拔较低且比较开阔的盆地,对姜维军来说,无论是进攻、屯田、补给,还是机动迂回都是可能的。
记者想到了临潭地界那清亮亮的小河、黑黝黝的松林、绿葱葱的草坡、金黄色的油菜花和随风摇摆的麦穗……
“摧锋于正锐,挽澜于极危。”这不正是姜维所期望的么?在某场战役中,他能且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在礼县漳县边界的铁笼山,在渭源的营盘岭,在文县的阴平桥,在临洮的姜维墩……那些三国古战场的遗址,记者分明能看到他眼眸中的欣慰与憧憬,然而现在他不得不接受另一个残酷的现实,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姜维历次北伐战绩,互有胜负,军队已到达华阴、蒲城一带。其中大胜两次,小胜三次,平手四次,大败一次,小败一次。历年史家对姜维的北伐却是贬多褒少,连年征战,耗损国力至巨。
英雄末路的凄美归宿让每一个后世热爱他的人痛不敢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穷兵黩武?财力的浪费?对经济的破坏?能这样简单而粗暴地界定他的一生吗?
他诈降钟会,图谋依靠钟会使蜀汉社稷在倾覆之后复明的完美计划还未来得及施展就败露了,而将筹码孤注一掷压在钟会身上的姜维自然也难免厄运,这位企图改写历史的末路英雄带着一种深深的惆怅无奈地走到了生命终点。
直到最后,蜀汉没亡在他手里——哪怕面对魏国大军压境,他自己身在沓中,被邓艾层层围裹阻拦,他还是完美地杀过阴平桥、晃过诸葛绪,回到剑阁,与钟会相持,简直把魏国的西征计划摧毁了大半。最后蜀汉是亡在邓艾那次传奇的摩天岭弄险之上,但直到成都陷落,钟会在剑阁,还是动不了姜维。
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在三国那个纷乱的人才辈出的年代,姜维,用他的一生书写了一篇悲壮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