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关税争端如何发展,中国各地的产业集群都不会迁移。
企业搬迁似乎易如反掌,但许多行业都严重依赖当地专业的供应商、专门的产业工人,以及易于接触的客户,因此即使成本上升,也很难离开当地。
中国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专业产业集群—主要由小型民营企业组成。美国关税会导致它们离开中国吗?
中国对美出口不到出口总额的20%,因此关税难以引发产业大规模转移。
由于在整个市场中所占的份额不大,为了避免关税而迁往其他国家的工厂可能较小,无法实现有效的规模经济。
更为重要的是,中国在过去40年里建立起来的产业集群,短期之内不可能在其他地方重建。
集群理论的提出者、哈佛商学院教授迈克尔•波特表示:“在全球经济中,持久的竞争优势越来越多地在于本地的知识、人际关系等因素,这是远方的竞争对手无法比拟的。”
加州硅谷就是一个集群原型。这里人口密集、生活或企业经营成本高企。然而,科技公司为何不迁往他处呢?这是因为,当地供应商、风险投资家、工人和人脉机会等体系很难在别处复制。
许多城市和国家都试图复制这种模式,但大都收效甚微。在过去10年里,北京的中关村或许是打造另一个软件技术集群的最成功尝试。
集群的发展并非是因为某地在产业上具有某种天然的比较优势,更多的是历史、运气和国家政策的结合。
美国电影业集中在洛杉矶并没有什么特别原因,而是由于电影业云集于此,电影公司及其工作人员要想在其他地方安家立业是非常困难的。
依赖产业集群的不仅仅是高科技业。即使乍看起来很简单的产品,实际上也需要许多专业的供应商和经验丰富的工人。
浙江省温州市桥头镇拉链产量占全球的80%,纽扣产量占全球的60%。那里有一个专门的市场,出售上万种钮扣。如果你生产、销售或购买纽扣和拉链,很难找到更适合的其他地方。
而且,如果你在这个行业工作,在集群中建立职业生涯会更容易。没有进入这个集群的服装公司将会陷入困境。
世界上大部分玩具都产自广东省汕头市澄海区。你可能认为玩具制造很简单,所以将企业从那里搬迁到一个更便宜的地方很容易。但是,能够制造玩具意味着你必须接触到了解行业需求的专业塑料公司。
此外,澄海的工人已经掌握了难以复制的玩具制造技能。如果一名年轻人想成为一名玩具设计师,他或她需要搬到澄海。这是一个适合任何对制作玩具感兴趣的人的地方。
15或20年前,互联网方兴未艾之际,许多人认为,新技术会让地理位置变得不那么重要。《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在2005年出版的著名著作《世界是平的》中指出,地理或历史正变得越来越无关紧要,企业可以迁往劳动力成本最低的地方。
事实证明,这是错误的。尽管成本高昂,但人们和企业仍在继续向大城市迁移。而且,许多产业现在都由单一的生产集群所主导。
为什么中国有如此多的关键集群?
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中国经济具有很强的竞争力,而竞争往往是残酷的。为争夺中国庞大的国内市场而展开的激烈竞争,已迫使这些集群中的企业变得高能与高效。
熟练劳动力是另一个重要因素。即使是那些可能被认为是低技能的行业,也往往依赖于具有专业能力的工人。在参观江西景德镇一家工厂时,我看到年轻女子在未烧制的陶器上徒手描绘各种图案。景德镇是江西省的一个瓷器制造中心。瓷器公司继续在那里设厂,因为他们能找到具备这些和其他必要技能的人。
最后,中国政府对关键基础设施的投资,使其中许多产业集群得以运转。例如,昆明滇池地区能够从农田转变为世界第二大花卉市场集群,是因为政府投资修建公路、铁路和机场。
花卉市场本可以分布在许多地方,但现在这个集群已经在滇池建立起来,很难想象还有其他城市能与之竞争。那里有专门的人才和供应链,花卉公司不会为了节省一点成本而去其他地方。
一些高度依赖低工资劳动力的行业,如鞋业和某些服装行业,正在将一些工厂迁往工资较低的国家。随着中国变得更加富裕和工资水平的提高,这种情况正在发生。
中国企业已将这些行业的部分生产转移到非洲,尤其是埃塞俄比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美国的《非洲增长与机遇法》允许他们在美国销售非洲生产的产品,完全免税。
许多产品的供应链是如此复杂,以至于我们真的不知道,如果美国企业与中国集群中的供应商切断联系,将会发生什么。许多公司很可能会看到成本大幅上升,还有的可能会因为无法获得所需的组件而倒闭。
美国很少进口中国国有企业的产品。许多手机是由外资企业生产的,这些企业用日本或韩国制造的零部件组装手机。这根本不应该被认为是中国的出口。
而且,许多美国商店都备有中国产业集群中私营企业生产的产品。例如,他们制作玩具、圣诞装饰品和许多其他家庭用品。
这些产品在中国制造是有原因的。中国产业集群中的企业生产的产品要么比其他地方的企业产品更便宜,要么更好。关税肯定会提高美国消费者的成本。许多产品可能无法从其他来源获得。
过去20年来,美国的通胀率一直低于货币理论的预测。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可以从中国获得物美价廉的产品。
重建中国产业集群非常困难,而且需要很长时间,说什么中国的许多生产将转移到其他国家完全是无稽之谈。
(编辑:王辉)
(戴维·布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