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瑞君

人口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性变量，以少子化、老龄化、区域人口增减分化为代表的人口结构变化将对未来不同教育阶段的教育资源布局产生深远影响。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从中国式现代化的目标要求出发，立足底层逻辑和顶层设计统筹谋划人口与教育发展，明确提出“深化教育综合改革，优化区域教育资源配置，建立同人口变化相协调的基本公共教育服务供给机制”，以实现人口格局和教育资源的均衡发展。

人口发展新常态深刻影响教育供需数量与质量

从纵向来看，出生人口的周期波动性以及出生人口对学龄人口影响的时滞性相互叠加，短期影响幼儿园供需数量和质量、中期影响中小学供需数量和质量、长期影响高等教育供需数量和质量。2017年以来，全国出生人口每年都比前一年减少100万到200万，幼儿园率先经历了从“生源不愁”到“一娃难求”的落差，不少幼儿园面临关停危机。2023年，伴随“全面二孩”政策落地后的首批“二孩”进入小学，多地小学入学人数也已达到近年来的峰值。未来，由于生育率下降导致学龄人口减少，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的生源规模将依次缩减，乡村学校、职业学校、民办学校招生可能变得更加艰难。

从横向来看，由于学龄人口增减的区域差异和乡村人口向大中城市加快集聚流动，“人口净流入地区挤、人口净流出地区空”“城镇挤、乡村空”趋势进一步加剧。一方面，常住人口正增长区域尤其是东部沿海的人口净流入地区，学位供给压力迅速增加，北京、上海等特大城市频繁出现“学位预警”现象；而对于中西部和东北等人口净流出的欠发达地区，普遍面临“学生荒”的招生压力，出现了“一生难求”的学位供给过剩现象。另一方面，区域内城乡间的教育供需差距继续扩大，大量乡村人口和适龄儿童涌向城市，对优质教育资源的需求不减反增，一些城市幼儿园新设的“宝宝班”“贝贝班”依然“一位难求”；然而，地理位置偏远、教育相对落后的乡村地区由于人口持续单边下行，学生生源不足导致大量学校空置。

基于不同区域不同学段的学龄人口变化分类精准施策

尽管生育率持续走低引发学龄人口缩减，但长远来看，也为实现教育从规模扩张到高质量发展的战略转型提供了重要契机。因此，在人口发展的新常态下，不同区域不同学段的教育发展规模以及空间布局都要作出进一步优化，既要考虑区域发展战略，也要考虑区域人口尤其是适龄人口的规模，在此基础上顺应人口结构变化趋势持续推进教育改革。

一是，加强教育资源的中长期规划。《决定》强调“优化区域教育资源配置”，在制定教育资源需求的中长期发展规划时，除了全国层面要考虑时间和空间的节律外，还要充分关注省域、区域的差异性，充分做好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人口流入和人口流出地区的教育资源顶层规划，加快构建强弱联动和跨区整合的教育资源共享和调节机制。

二是，做好学龄人口的分类预测。区域人口增减分化的背后，是人口的流动性在增强。教育部门在开展学龄人口预测时，不能只预测常住人口或户籍人口，可能也要对户籍学龄人口、常住学龄人口、户籍非常住学龄人口、常住非户籍的学龄人口等分类进行预测，进而为未来的区域教育资源配置提供更精准的数据。

三是，弹性配置各级各类教育衔接中的师资。根据我们团队的预测结果，到2035年前，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小学、初中、高中的学龄人口趋势不尽相同，有的地区每个学龄段人口都呈下降趋势，如人口长期导出的东北地区；也有地区，小学是增加的，初中是减少的，有的地方则倒过来。因此，要根据不同学段的学龄人口的变化，分层分类、精准施策，通过资源的弹性配置来实现区域之间教师编制的余缺调整，尤其是在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等省域探索建立教师资源、教师编制余缺的调剂机制。

优化城乡教育资源配置，妥善处理学校撤并与保留问题

未来教育资源配置应充分考虑在校生从农村向城市转移的趋势，并妥善处理好农村小规模学校撤并与保留的问题。2023年以来，我国部分县域已提出明确的三年期布局优化表，学校整合、撤并速度明显加快，其中不乏乡镇中学改建小学、乡村小学改作幼儿园等。同时，寄宿制学校建设需求日渐增加，寄宿制需求已从初中扩大到小学、从乡镇扩大到县城。

目前，学校撤并已经不再是一个“是”或“否”的问题，而是怎么撤并、撤并多少的问题。站在教育强国、乡村振兴和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战略高度，要加强城乡学校的一体规划，加大对托幼和养老机构等公共设施的宏观调控，这也是发挥《决定》“一老一小”系列政策改革集成效应和整体合力的必然要求。

对于那些规划长期保留的学校，应积极推进小班化、个性化教育教学，着力加强教师走教和交流轮岗等，多措并举办成小而优的特色学校。对于一些长期空置、确无运转需求的学校，应当在充分尊重当地民众意愿的基础上，将学校空间转化为托老养老机构、图书馆、文体活动中心等，服务教育强国、乡村振兴、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等国家战略需要。

（作者系十四届全国政协委员，华东师范大学中国老龄协会老龄科研基地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