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9日，刚刚就任日本首相的石破茂宣布解散众议院，并将于10月27日举行大选。执政的自民党将面对一场艰难的选战，这也直接事关石破茂的政治前途。

经过16年五次竞选才成功登顶的石破茂，在日本政坛素以通晓政策、能言善辩著称。在自民党受到“黑金”丑闻冲击的危机时刻，他的当选也被寄托着重塑自民党形象的重任。但从他就任首相后的表现看，似乎严重低于预期。石破内阁的开局支持率仅有50%左右，为本世纪以来历届内阁中第二低的水平。一方面，石破茂围绕众院大选时机、货币财政政策的言行被指“前后不一致”，围绕涉及政治资金丑闻议员的参选资格认定问题引发党内争执，石破提出的“亚洲版北约”主张更是引发国内外一片反对之声，他的“日美地位对等论”也给日美同盟关系埋下了隐患。这个“糟糕”的开局，已经给石破茂的执政前路亮起了“黄灯”。

作为党内根基薄弱的“弱势”首相，石破茂执政后的首要任务是巩固党内向心力。在自民党领导层安排中，石破邀请素与其“不对付”的前首相麻生太郎出任最高顾问，任命对其提供选战支持的前首相菅义伟出任副总裁，谋求稳住党内“大佬”。党“三役”干事长、总务会长和政调会长及均由资深议员担纲。同时，石破任命其主要竞争对手小泉进次郎出任选举对策委员长，意在借助小泉人气迎战众议院大选。但此番人事任命过程中也暴露出“隐患”，同为石破竞争对手的高市早苗拒绝了总务会长的职位，新生代“黑马”小林鹰之谢绝出任广报部长，被视为党内“倒阁”力量已在暗中酝酿。

在就任当天的记者会上，石破宣称其将“全力推进能获得国民认同与共鸣的政治”，“为开创和守护日本的未来，不惜粉身碎骨作出努力”。就今后的内政外交日程看，石破执政后面临三大紧迫挑战。首先，石破需要率领自民党赢得众议院大选，维持执政地位。目前联合执政的自民党和公明党在众院占有绝对多数议席，但在“黑金”丑闻的阴影之下，自民党此次大选中凶多吉少。尽管自民党“一党独大”的地位尚难撼动，但想要维持现有议席难度很大，执政联盟要想联手维持过半数议席难度不小。即便能够顺利度过众院大选的考验，明年7月还将迎来参议院改选，届时将是对石破执政表现的一次“期中考”。石破唯有率领自民党顺利赢下这两场选举，才能为长期执政奠定基础。

其次，石破需要在经济民生方面尽快拿出看得见的成果。石破宣布将继承岸田政府的经济发展路线，通过“资产运营立国”方针鼓励投资创业，打造“高附加值创造型经济”，并着力提高职工工资，鼓励生育和消费，提振地方经济活力。前首相岸田文雄任内高调打出“新资本主义”政策路线，旨在改革国内分配制度，促进经济自律增长，但有关政策举措未能有效缓解国内物价上涨，居民工资收入增长不及预期，这也成为岸田下台的重要原因。石破要吸取岸田的教训，需要在提升民众“获得感”方面尽快推出有效的政策举措。

再次，石破需要妥为应对艰难复杂的外交挑战。石破已经动身赴老挝出席东亚系列峰会，展开他的外交“首秀”,11月在秘鲁和巴西将分别召开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和二十国集团（G20）峰会，石破在国际多边场合如何开展“首脑外交”受到关注。在对美关系上，面对美国总统选举带来的不确定性，石破政府需要同美国新政权尽快建立沟通渠道和信任关系，争取延续日美“蜜月”关系。在对华关系上，石破则需要在迎合国内对华强硬的民粹主张和维持对华合作的利益诉求之间把握平衡。

9月27日，也就是石破茂当选自民党总裁当天，美国保守派智库哈德逊研究所发表的一篇石破茂的署名文章引发广泛关注。在这篇题为“日本外交政策的未来”一文中，石破重点阐述了对于创设“亚洲版北约”和实现“日美地位对等”的政策主张。在文中，石破错误地将台湾海峡两岸关系类比为俄乌冲突，鼓吹“由于亚洲不存在北约式的集体防卫体制，没有相互防卫的义务，就容易发生战争。为了慑止中国，西方盟国应当创设亚洲版北约”，石破还声称“现在到了该修改日美‘非对称防务关系’的时候了，应当对《日美安保条约》和《日美地位协定》作出修订，允许日本自卫队在关岛驻留，享受和驻日美军同等地位，并通过扩大日美对于驻日美军基地的共同管理来减轻美方负担”。

石破茂这番主张，在日本国内和国际社会迅速引发强烈质疑和批评。尽管“亚洲版北约”概念由来已久，在美国推动遏华性质的“印太战略”的背景下，近年来也有所升温，但国际主流观点是“亚洲版北约”脱离亚洲地区多元化的现实，也有违地区国家的共同利益诉求。迄今拜登政府高层多次在不同场合表态无意建立“亚洲版北约”，东盟国家的政要、媒体和学者也普遍表示反对。在石破出访东南亚前，印尼最大英文报纸《雅加达邮报》在社论中毫不客气地指出，“石破茂应避免向东盟领导人兜售其建立“亚洲版北约”的宏伟构想，以免自取其辱。东盟不会相信石破关于“亚洲版北约”的想法，东盟需要日本作为可靠的经贸伙伴，而不是只会加剧地区紧张局势的军事盟友”。国际主流观点多数不看好“亚洲版北约”前景，认为亚太地区复制北约模式的集体安全架构条件并不具备，并且担心针对中国的阵营对抗会加剧地区中小国家的选边站队困境，难以得到多数认可。对于石破的“日美地位对等论”，日本国内同样反应消极，认为脱离现实，政府人士直言“美国不可能接受日方这一方案”。美国兰德公司研究员在接受《日本经济新闻》采访时更是断言：“如果石破政府在同美方对话时寻求优先实现这一目标，势必会造成美日间的摩擦”。不难预见，如果石破执意推进相关政策主张，必然会给其执政之路带来重大风险。

在日本实行宪政的近140年里，日本一共出现过65名首相，平均每个首相在任时间不过两年。进入21世纪，除了小泉纯一郎和安倍晋三，其它8名首相的平均在任时间不过一年多。石破茂如果不能有效化解内政外交重重挑战，恐怕又会成为一个“短命”首相。

（项昊宇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特聘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