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全球门户”论坛已在布鲁塞尔落下帷幕。自2021年12月欧盟正式向外界公布“全球门户”(Global Gateway)战略，如今已过两年。无论是“全球门户”战略的核心价值观与具体内容，或是如今“全球门户”论坛新达成的合作协议，无不充分凸显欧盟竞争姿态。“全球门户”战略未来是否将对“一带一路”倡议构成模式竞争压力？不同发展模式间是否存在可供合作的空间？值得探索深思。

一、欧盟的“全球门户”战略

“全球门户”论坛召开期间，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曾说：“‘全球门户’战略的目的，就是要给各国一个选择，一个更好的选择。任何国家都不应该面临这样一种局面，即为基本基础设施融资的唯一选择就是出卖自己的未来。”其表态虽未开宗明义，其意图却已昭然若揭。倘若再次回顾“全球门户”战略的核心价值观、建设内容与未来合作方向，以“全球门户”对标“一带一路”，早呈明显姿态。

首先，欧盟“全球门户”战略以价值观与所谓“高标准”，影射“一带一路”倡议。自“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以来，西方舆论就频繁鼓噪所谓中国以“经济影响力渗透他国主权”、警惕中国“债务陷阱”等荒谬言论，而在欧盟的“全球门户”战略中，即预设着这种立场。所以在欧盟的“全球门户”战略中，即提出将明确要求以维护安全为重点、抵御以地缘政治为目的的经济胁迫，并以高透明度、公平且优惠的融资条件，避免所谓的腐败和“债务陷阱”，表现出“全球门户”战略强烈的地缘政治和意识形态色彩。

其次，从建设内容上，欧盟“全球门户”战略利用错位竞争，试图争夺潜在转型市场的数字转型主导权与绿色基建标准制定权。近年来，“一带一路”倡议的内涵在不断丰富，“数字一带一路”“绿色一带一路”等内容不断增加，但整体仍以硬性基础设施建设为主，欧美国家在新兴基础设施领域仍具有较大优势。按照“全球门户”战略规划，自2021年至2027年，欧盟机构和欧盟成员国将联合调动3000亿欧元的投资，用于数字、气候变化和能源、运输、健康教育和研究这五大领域。一旦欧盟“全球门户”战略指导原则被接纳为全球基础设施标准，“一带一路”项目的合规成本和政策风险势必显著上升，中资企业竞标海外基建项目的难度也将随之增大。

最后，欧盟采取“合纵连横”战术，打通现有合作体系，构筑包围圈。“全球门户”战略的关键词是“连接”与“共享共同利益”。通过连接关键领域，构建利益共同体，增强欧盟与全球合作伙伴国的产业链韧性，借此共同与中国竞争。布鲁盖尔智库分析指出，欧盟通过推进“全球门户”战略，将与美国“印太战略”“重建更好世界”产生协同效果，在挤压“一带一路”倡议合作空间及国际影响力的同时，顺势插足中国周边安全事务，从印太、南海等安全议题的“超脱者”转为主动参与者，彰显欧盟的地缘政治影响力。

二、首届“全球门户”论坛成果究竟如何？

相较于第三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迎来150多个国家、40多个国际组织的代表与会的盛况，欧盟首届“全球门户”论坛则显得些许冷清，仅有欧盟伙伴国的40多位领导人和部长出席。而从首届“全球门户”论坛的会议成果来看，非洲与印太是两大核心地区。

非洲国家方面，欧盟此次分别与刚果（金）、赞比亚签署关键战略原材料价值链合作协议与原材料可持续价值链合作。铜与钴是绿色能源发展与绿色转型的关键矿产资源。而两国中，刚果（金）为全球最大钴生产国，赞比亚则为重要产铜国。此外，欧盟还与西南非国家纳米比亚达成了关于可持续原材料价值链和可再生氢的《欧盟—纳米比亚战略伙伴关系路线图》。数字领域达成的合作尤为值得关注。在“全球门户”论坛上，欧盟国际合作专员尤塔·乌尔皮莱宁（Jutta Urpilainen）和芬兰基金首席执行官亚科·康纳斯涅米（Jaakko Kangasniemi）正式签署了“非洲互联计划”（Africa Connected Programme），旨在为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数字基础设施和数字服务平台筹集超过10亿欧元的可持续投资。欧盟还与塞内加尔、肯尼亚、佛得角等就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合作达成共识。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欧盟还与美国、刚果（金）、赞比亚、安哥拉、非洲开发银行和非洲金融公司同日签署了一份谅解备忘录，以支持“洛比托走廊”的发展。欧盟委员会网站称，这条运输走廊将通过安哥拉洛比托港将刚果（金）南部和赞比亚西北部，与区域和全球贸易市场连接起来。

在印太地区，欧盟分别与越南和孟加拉国签署了关于能源转型的相关协议，欧洲投资银行和越南就能源转型投资达成价值5亿欧元（约合38.66亿元人民币）的合作意向。欧盟还与菲律宾签署了价值6000万欧元的绿色经济融资协议。

三、“全球门户”战略的前景与影响

正如欧盟在其对华政策中对中欧关系的矛盾定位——“伙伴”、“竞争者”、“制度性对手”，本届“全球门户”论坛也无处不透露着矛盾的色彩，而这种矛盾的战略属性，也影响到其实施落地的效果。

第一，总体来看，由于欧盟内部成员对“全球门户”战略存在意见差异等问题，欧盟“全球门户”战略尚不足以构成对“一带一路”的竞争压力。单从此次欧盟各国派出的政府出席代表及等级来看，欧盟各国对于“全球门户”论坛的重视程度即各不相同，德国代表为德国联邦外交部国务秘书兼国际气候政策特别代表詹妮弗·摩根，法国则是其发展部长。其次，就资金而言，新冠疫情与对乌克兰援助已令欧盟承受巨大资金压力，落实“全球门户”战略面临重大资金短缺问题。据外媒报道，欧盟委员会的财政预算现已短缺近700亿美元。此外，欧盟“全球门户”战略的合作地位不平等问题也饱受外界诟病。以“全球门户”战略下的全球门户商业咨询委员会为例，全球门户商业咨询委员会为欧盟“全球门户”战略的重要智囊团，为该计划建言献策，然而在全球门户商业咨询委员会中，仅包括60家欧洲最大的公司，没有一家来自任何预期受援国的企业，难以做到真正的共商共建共享。

第二，从本届“全球门户”论坛达成的会议结果来看，欧盟正试图通过错位竞争与中国展开力量角逐。欧盟一贯重视“软性力量”，通过跨国公司输出欧盟标准便是欧盟发展自身规则引领力的重要途经。通过“布鲁塞尔效应”，欧盟不仅使欧盟标准成为世界标准，同时也确保欧盟在全球经济中的主导地位。在本届“全球门户”论坛上，尽管欧盟与其他国家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也达成有关协议，但欧盟与非洲国家签署的“非洲互联计划”却是尤为值得关注的动向。欧盟目前在数字经济建设领域具有显著先发优势，欧盟的《数字服务法案》（DSA）与《数字市场法案》（DMA）的出台便已对全球数字市场规则产生了显著影响。此番“非洲互联计划”协议的达成，在可预见的未来将对未来非洲数字市场规则的制定、数字经济转型产生重要影响。未来“一带一路”数字经济建设也将面临与欧盟的竞争。

第三，实现“一带一路”倡议与“全球门户”战略的合作，将有助于实现多方共赢。中欧关系有着优势互补的特征，而自从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以来，中欧在经贸往来、科技合作、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等方面也真正实现了全方位合作。这从侧面印证了，中欧首先是伙伴，共识远大于分歧。所以，对于“一带一路”倡议与“全球门户”战略，达成合作对接对于实现共同发展进步具有重要推动作用。一方面，如同中欧关系一样，“一带一路”倡议与“全球门户”战略同样具有强烈的优势互补特征，“一带一路”倡议在硬性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累积的经验做法完全可供“全球门户”借鉴，“全球门户”战略在数字、气候变化等方面的新理念新思考也有助于拓宽“一带一路”倡议的发展合作思路。另一方面，以合作代替竞争也是不同国家的共同呼声。在“全球门户”论坛上，孟加拉国总理哈西娜即表示，孟加拉国不寻求选边站队，而是为自身发展寻求投资。倘若中欧合作得以达成，未来不同参与国将避免艰难的选边站队，真正实现共同发展进步。

尽管已落地两年，但由于内外存在的重重问题与挑战，欧盟发起的“全球门户”战略影响力仍然有限。然而，从本届论坛达成的会议成果来看，欧盟也正意识到自身的优势与不足，在逐渐转换思路试图“弯道超车”。但是，无论是“一带一路”倡议还是“全球门户”战略，其核心还是在于促进全球合作与共同进步。未来，如果能够实现彼此的对接与合作，不仅有助于实现多方共赢，也将进一步扩大欧盟与中国的公约数，抵御“去风险化”。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龙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