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羚羊这个名字,最早是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新闻上说,藏羚羊是西藏高原特有的野生动物,因为毛皮值钱,遭到大肆捕杀,地方公安和藏族老百姓一起与不法分子作斗争,挽救和保护这种国家珍稀动物,发生了很多感人的事迹。当时我便对藏羚羊产生了好奇,没想到到阿里之后,竟然与这种珍稀动物有了近距离接触。
第一次见到藏羚羊,是去普兰县调研的路上。车子经过神山不远,突然听到司机扎西叫我:“谢部长,藏羚羊!”扎西放慢了速度,只见在距离公路大约十几米的戈壁滩上,四五只带长角的黑脸褐色小动物姿态各异,有的在吃草,有的在交流,还有的在看着我们,体型比山羊稍大,相隔不远,悠闲自得。
2012年在革吉驻村时,我近距离地看到一只受伤严重的藏羚羊。9月下旬,我乘车到羌麦村的一个村小组去调研,快到牧民的聚集点时,在一个小山沟里看到有个牧民背着一只羊,那羊头上两只长角,似乎奄奄一息。旁边还有一个人跟着,两人匆匆忙忙地往前赶。我们以为是有人捕杀藏羚羊,驱车拦住他们。其中一位用藏语解释说他是护林员,有人早上放牧时发现羚羊受伤,他和这个牧民要把受伤羚羊带走施救。我让他们把藏羚羊放在我的皮卡车上,赶紧往村小组赶。这里距离乡镇一百多公里,得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害怕受伤羚羊熬不住,就先到牧民聚集点就近治疗。革吉这一带,野生动物比较多,每个行政村都配一名兽医,在偏远的村小组一般加配兽医,以便在防治家畜的同时,救护野生动物。
转眼到了几间破旧的土坯房前,他们把羚羊小心地放下来。那羚羊脸颊上和嘴里在流血,不喝水,不吃东西,让人着急。我们让人去找兽医,谁知村小组的兽医到乡里取药去了,我赶紧让扎西开车去乡里接。藏羚羊的头痛得来回摆动,大家束手无策。围观的牧民似乎都在议论这只藏羚羊的伤情,只是司机走了没人翻译,我也听不懂他们的话。
我仔细打量起那只藏羚羊,它的身上呈棕黄色,肚皮呈白色,尾短,双角细长,有一米左右,微向前弯,角的末端尖得像针一样,角上有血迹,身上有多处撕裂的小伤口。两个多小时后,兽医回来了,他一看就说:“被野兽伤了,下巴脱了。”兽医不慌不忙,握住藏羚羊下巴一使劲,下颚骨接上去了,接着打消炎针,给脸上的伤口敷上药。有人拿来水,羚羊慢慢地喝了两口。兽医说,不要紧,把羚羊看护好,静养一下,晚上就能吃草了。大家都很高兴,我也放心地离开了。
在返回的路上,尼玛看我对羚羊感兴趣,就讲起了羚羊迁徙的故事。尼玛说,每年4月份藏羚羊开始聚集,母羚羊大着肚子向北迁移,要到羌塘北部极度荒凉的无人区产崽。羚羊很有组织性和规律性,每年都沿着固定的方向和通道迁徙。但这种规律性过去曾是藏羚羊的灾难。猎人们提前在必经通道挖陷阱、下套子或者打埋伏,一次迁徙,会有成百上千只羚羊被猎杀。羚羊一旦北上,就义无反顾,哪怕其他羚羊被杀、被套,或者掉进冰河,被野兽袭击,它们都会不顾一切,冲出重重障碍,勇往直前,追赶头羊。到达目的地后,雄羊南撤,在冰河边等待接小羊羔。母羊开始产崽,因为枯草稀少,没有食物,它们就吃喜马拉雅山那边飞过来的候鸟的粪度日。同样,在这冰天雪地的荒凉戈壁,候鸟也无其他食物来源,靠吃羚羊胎盘度日。生产期结束后,母羚羊带着羊羔南迁,忠诚的公羊勇敢地跳进冰河,接母子上岸。成千上万只羚羊南迁,空中有成群的候鸟护航,景象十分壮观。最后藏羚羊分成小群各自解散,候鸟也飞向各自的领地。
“候鸟与羚羊如期相约,年年如此,我们把这种关系叫‘甲玉膜’(藏语音译),甲就是鸟,玉膜就是母羚羊。”说到这,尼玛有些感慨,“不过,那种壮观的场面我还没有见过。”
回到羌麦村之后,我还惦记着那只受伤的藏羚羊。令人欣慰的是,听说一个星期后,那只雄性藏羚羊基本康复,被护林员放回山里去了。
就是在当地公安、护林人员和基层农牧民的认真监管和精心呵护下,阿里的藏羚羊越来越多。记得有一年8月份,我出差从拉萨乘车返回,从日喀则进入阿里地界,在明媚的阳光下,辽阔的戈壁滩上的公路边有几百只藏羚羊在缓缓行进,似乎要过马路。我们把车停下来,从远处观看,可是它们徘徊了一会儿,又没有过去。我们把车启动,慢慢地从它们身旁过去。听司机说,藏羚羊没见过柏油路,不敢过。“它们不敢过,为了帮助它们,只好在柏油路上盖层沙子。”司机正说着,发现前面的柏油路上果然有沙子。我问司机那群藏羚羊会不会找到这儿,他说也许吧,不过有时要靠护林员引导。一路上,野毛驴、岩羊、灰狼、红狐以及许多不知道名字的野生动物三三两两,甚至成群结队地“登场亮相”。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竟是野生动物的天堂,就像当地一首民歌所唱的那样:“这里(阿里)是藏羚羊的天堂。”
是的,阿里就是野生动物的天堂。在这里,你会看到浩浩荡荡的羊群穿过红绿灯,会看到一群动物在几辆并驾齐驱的越野车前面狂奔,会看到交配季节的母羚羊被一群公羚羊围堵。更有一种叫旱獭的动物,它们隔得远远地,看到人便直立起来,两只爪子蜷缩在身前,眼睛四处张望,头四下摆动。车一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来人。车一动,身子立马就钻进洞里,机灵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