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是战斗的季节。
几桩离婚案刚刚离开人们视线,大家喜闻乐见的互撕大战再度上演。只是这次,不是男女,不涉婚姻与偷情,是郭德纲与曹云金这一对师徒,两个大老爷们。
8月31日,郭德纲在微博上晒出修订的“德云社家谱”,除了将现有门徒一律列进外,还特有一页备注:
这条微博直到现在还在置顶呢。郭大爷没说全名,但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是说曹云金与何云伟,主要是针对曹云金。曹云金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憋了几天的大招,9月5日一篇长文抖出各种过往是非,大家一起看看吧:
除了每年交小一万块的学费,每月还要交500饭费,500生活费,吃饭要饭钱,住店要店钱。你总跟人说,有的徒弟是儿徒,从小养在家里长大的,我不知道谁是,反正我不是,你还记的吗,那时候家里就咱俩人,师娘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你的生活也拮据,我在你家,给你洗衣服做饭,养狗沏茶买菜做家务,学艺三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零八年天津开分社,演出费低,没人愿意去演,我带队开专场,一场卖出十几万票房,我就拿着500块演出费,过路过桥费还是一律自付,不管吃不管住,演完赔钱这么干。晚上十一点多演出结束,我得连夜返回北京,因为,第二天下午北京还有演出,我当时没别的想法,就是挣钱,因为我得活着。
郭德纲这次就没有回应了。相反,9月6日他又晒出数张与憨豆先生的合影,一场口水战似乎暂时停火。
郭德纲和憨豆先生合影。
但吃瓜媒体的围观可没有停。《南方都市报》大概是细读了曹云金爆料,对其遭遇很是同情:
这是一种延伸至当代的旧时家长制戏班文化,予取予夺,全看师父脸色,完全没道理可讲,完全没任何仲裁和救援机制。平衡和维系师生关系的,是情分、道义、面子,以及各种基于旧式人情人伦的伦理道德,师父就如旧时大家庭里的家长。如果说,家庭关系的现代化,包括把家庭成员视为独立和平等的个体,尊重个人选择,以及公权力以某种方式介入家庭内部(如反家暴),已然得以实现。相形之下,无论是现代的行业规范,还是《劳动法》及各种劳动仲裁机制,却对德云社这样的旧式科班管理及文化态度不明,或者说鞭长莫及。
这样的局面,全因文艺界和娱乐圈,依然是旧时江湖。师父掌握弟子的演出机会和工作权,把持着表演场地、院线资源,并且凭着自身与前辈同辈、师长同门的关系,结成利益江湖的巨网。徒弟,既是技艺的传承者,又是生意买卖的下线。除了靠利益捆绑约束弟子,始终将其限制在一个“进贡”的位置,各种道德捆绑,比如“修家谱”这类如今看来形同外星系的行为,也是实现人身控制的准现代奴隶制手段之一。
郭德纲和曹云金,一对师徒如今反目。
《北京晨报》也敏锐地注意到,郭德纲现在很少捧徒弟了:
现在的德云社我们看到郭德纲除了对死心塌地的岳云鹏和他自己的儿子郭麒麟力捧之外,很少在电视媒体中或者商业活动上推自己的徒弟了,不是老郭没有了“造星”的能力,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些离开德云社的徒弟们如今活跃在舞台,成为老郭的主要竞争对手,很难让他释怀。
公号“凤凰八卦”则进行深度科普,给读者们讲相声界师父是如何剥削徒弟的:
其实相声界的师徒之间往往是最大的仇人,因为在早拜师时师父要剥削徒弟4年3个月,学徒是3年加3个月。没有钱,师父往往也不好好教,全靠自己。出师时还要谢师,再把一年的收入交给师父。这么长的周期里,往往是仇恨的积累。尤其是所谓的入室弟子,往往就是师父和师娘的仆人,这也是为什么相声里往往有骂师娘的段子的原因。当旧制度遇上了琳琅满目满地是金的娱乐圈,自然要爆发问题。
岳云鹏几乎是郭德纲最忠心的弟子了。
《南方周末》也加入对学徒机制的讨论,认为这不再符合现代社会:
郭德纲与曹云金之争,表面上看是相声界“谁坏了规矩”之争,根本上它深刻折射了传统规矩在现代社会的尴尬处境。今日相声的处境不同于往日,当德云社一次路演就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票房收入而徒弟只能抽成几百元时,传统那一套规矩,真的还能管住人心吗?在一个经济社会中,传统规矩真的都是糟粕吗?如果不是,它到底有何为,又该何为呢?——这或许是一地鸡毛的舆论纷争之外,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议题。
有意思的是,郭德纲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改变德云社体制。《财经》杂志4月对他的一篇专访,如今拿出来重发:
《财经》:是否想过如果德云社拥有一套成熟的公司运作机制,会比现在手艺人传帮带的运营模式更长久?因为商业更理性。
郭德纲:这么多年来,多少个媒体、电视台、演出公司都希望捧出一个德云社,但捧出来了吗?为什么20年了只有德云社能做两千人一场的商业演出?因为艺术类的东西永远是艺人的因素要占三分之二。
曾经的郭德纲和曹云金师徒搭档也很火,以后这种场景不会再出现了。
这种机制究竟适应不适应今天,相信观友们看到这心中也有想法了。正如公号“六神磊磊读金庸”所说,“凭什么师徒就要如父子”:
邻里混得和亲戚一样、师徒混得和父子一样,那是人际关系最浓郁的状态,那是上线,不是底线。我们却偏爱把上线当底线,班主任要当爹,隔壁老王要当舅舅,搞道德绑架,抹杀每个人的独立性。
有了过高的定位,就有了过高的期待,比如做师父的真把自己当爹,或者做徒弟的真把自己当儿子,又或者做邻居的真把自己不当外人。
撕X就是这么来的——师父终究会发现自己不是爹, 于是失落、愤懑,觉得遭了背叛;又或者反过来,徒弟发现自己不是儿子,便觉得对方虚伪、贪婪、翻脸无情。
确实,郭德纲依赖的那一套人与人之间的约束,放在今天,已显过时了。而且,郭德纲不止这一点跟不上时代,专栏作家谢勇跳出恩怨,指出“他(郭德纲)不断在和他曾经反对的东西和解”:
今天的郭德纲,频频出现在他当年批评的电视上面,最终,也登上他曾经讽刺过的春晚。至于当年关于现场演出与电视相声的种种区隔,早已经让位给知名度、影响力和曝光度的考量。电视台里的笑声,与其说是相声的,不如说是综艺的。而郭德纲在春晚上的表现,究竟与他讽刺的那些演员又有多大区别呢?
甚至在剧场中,郭德纲的相声也正在发生变化。有排场,够滑稽,偏偏缺少了早期一股子嫉恶如仇的味道,当然,郭德纲有时还有这股气,不过是用在清理门户、睚眦必报上面了。
郭德纲与于谦登上2013年春晚,表演相声《败家子》。
小观也有同感。小观从2005年开始听郭德纲相声,当时网络上正火的《西征梦》听上一段能笑一整天。后来几年是郭德纲于谦搭档的黄金期,郭德纲自称“非著名相声演员”,平民范十足,也容易引起大家共鸣。
后来郭德纲的舞台越来越大,上了他曾经抵制的春晚,走进了各大秀场,能跟我们分享的欢乐却大不如前。相反,从德云社出来的那些相声演员们,正在把更多的笑声带给更多的观众。
相声还是那个相声,只是郭大爷再也不是那个郭大爷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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