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高温下,在北京长安街上清洁护理华灯,是怎样的体验?这恐怕除了华灯班班组的成员之外,没人知道。
隶属北京市城市照明管理中心的华灯班,自1959年成立以来,59年如一日,对天安门广场以及长安街上253基华灯清扫、检修和运维,确保了华灯的安全稳定运行。
经历岁月的变迁和时代的发展,华灯班逐渐锤炼成一支服务祖国心脏的精干电力之师,他们不仅守卫着华灯的璀璨,更见证了国家的繁荣昌盛。
日前,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走进华灯班,倾听“掌灯人”背后的故事。
五代人
今年初,当40岁的陈春光从老班长孟庆水手上接过华灯班“帅印”的同时,华灯班正式过渡到第五代班组。
59年时光荏苒,时代变了,成员变了,技术装备也变了,但华灯班对于华灯的那份责任与爱始终没有改变。
孟庆水,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孟老大”,因为他是班里年龄最大、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成员。虽然他从一线岗位上退下来,但是仍然肩负着华灯班“传帮带”的任务。
孟庆水常说,华灯于1959年10月份建成,自己是1960年1月份出生,守卫华灯,是他一辈子的使命和职责。
从弱冠到花甲,孟庆水检修清洗华灯已经39年,他对每一个灯座、每一盏明灯都熟稔于心。“华灯有9球莲花灯和13球棉桃灯两种,一共253基。其中长安街有143基,广场及天安门内有110基,100个灯座上有100个不同的花案,象征着百花齐放。”孟庆水说。
每年5月份到9月份,是北京最炎热的季节,也是华灯班最忙碌的时候。为了每年国庆节期间华灯能够以最好的状态向世人展示,这个北京最难熬的几个月华灯班要对253基华灯、6000多个灯球做全方位的清洗检修。同时,还要对华灯的光源、线路、镇流器、保险等核对、记录,为日常运行维护工作提供详实依据。
拆卸、擦拭、清洗、安装、加固……华灯的维护保养是一体化的团队工作,一辆华灯车上,包括司机、交通指挥人员、专业维护管理人员等10多人。灯球是玻璃做的,拆卸灯球是个细致活。在暴晒的阳光下,汗水滴在灯球上噼啪作响,拆下来的灯泡抱在怀里不能滑、不能松,十几个人流水线作业,手递手地干活儿,工序之间的配合比传递接力棒还要谨慎。华灯班的小伙子们天天在高空抱着玻璃球工作,他们笑着说自己的一招一式都能绣花了。
“我们的工作时间从上午10点开始,逐渐进入一天最热的时候,太阳晒得人能掉一层皮,往往检修刚开始,队员们的衣服就已经湿透了。”陈春光说。
由于特殊的工作月份,再加上特殊的工作时间,对于华灯班的成员们来说,中暑是家常便饭的事。20包人丹、两盒十滴水、一盒藿香正气水是华灯班每天工作中的必备。“每次回来,药品基本都耗光了。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也禁不住这样晒。”陈春光感叹。
要说华灯班的工作,没有最艰苦,只有更艰苦。每盏华灯顶部有一个很大的竖状灯体,工作人员需要坐在灯罩顶部的金属表面上把灯体摘下来,再检修里面的灯泡和电路。要知道,经过暴晒后的金属灯罩的温度,能直接摊熟鸡蛋,队员们直接坐上去,那感受,可想而知。
华灯班组员在拆卸灯罩。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 常理 摄
四代车
7月3日,记者随检修人员登上华灯车的工作平台。“升车!”随着检修人员一声令下,平台开始平稳地升起,升高到12米的位置时,平台刚好停在华灯的灯罩下方。
平台停稳后,一位检修人员麻利地爬上华灯顶部,熟练地拧松灯罩底部的螺丝,轻轻卸下灯罩。站在旁边的另一位检修人员立刻递上一只干净的备用灯罩,华灯顶部的检修人员迅速把干净的灯罩重新装好,整个过程不到5分钟。
华灯班副班长宋晓龙告诉记者,目前正在使用的是第四代华灯检修车,全部采用液压装置,能自由升降、平移,平台也宽敞多了。作业车上配备高压水枪、气枪,不用卸下灯罩就能直接在平台上冲洗,水也可以循环利用,既干净又节能。一代代检修车,都是华灯班成员们根据经验自己设计的,全世界仅此一辆。
孟庆水一路见证了技术的进步:“最早清扫检修时,用碗口粗、10多米长的杉篙搭成架子,上面铺上木板。光搭架子就得半个多小时,人站在上面晃晃悠悠的,清洗一基华灯,需挪动三四次架子。每挪动一次,工人们就要先下来,然后再爬上去。常常是一上午才能洗完一基。而且,过去没有安全帽,大家是戴着草帽修灯;也没有专用的检修车,第一代华灯车是解放车改装的,灯球摘下来也是放在大竹筐里。”
“现在清洗一基华灯,最快15分钟就可以完成,过去想都不敢想。”在孟庆水看来,现在很多工作虽然可以用电脑操控,但升降车、拆卸灯泡等仍是个技术活,检修清理华灯工作最重要的还是团队协作。
现在的华灯班共有29人,平均年龄26岁,最小的22岁。在看似简单的清扫工作中,华灯班每个人必须严格按照交通指挥疏导、华灯车操控、灯球拆卸、灯球清洗和检修作业等6个步骤37个环节精准完成。
“这么多年来,华灯在一点点变化,我们的工作也跟着变化,一切都在变,而且变得越来越好。”与华灯相伴几十年的北京市城市照明管理中心华灯班成员韩连贵不禁感叹。
如今,在北京市城市照明管理中心现代化的监控室里,利用首都城市照明监控指挥系统,华灯已经实现智能化开关灯和实时精准监测。如果哪盏灯出现异常就会立即报警,华灯班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处理。
华灯车在检修和清洗华灯。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 常理 摄
一生情
每天清晨,伴随着国旗升起,华灯熄灭;傍晚,国旗降落,华灯初上……
如果说华灯班的成员们有一个梦想,那就是一定守护好华灯,守护好长安街璀璨的夜空。
“最高兴的时候就是看到我们的华灯白天很整洁,夜晚很明亮。那一刻我知道,这是我们维护的华灯,是我们的骄傲。”孟庆水说。
一年夏天的夜里,天安门广场附近突然下起了冰雹。正在家里睡觉的孟庆水,隐约听到雹子砸在窗户上的声音,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他迅速冒着冰雹大雨赶到单位,华灯班的小伙子们不用招呼,一个个也连夜赶到了单位。大家急火火地上了巡查车才发现,孟庆水身上还穿着睡觉的跨栏背心和短裤,脚上穿着拖鞋……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孟庆水愣是穿着这身行头连夜和同事们巡查了所有华灯,把所有受损灯球记录在册。雨还没完全停,大家即换上工服,登上华灯车,一个个地维修、清洗。
“大家心里疼啊,辛辛苦苦清洗维修好的华灯,一场雹子又给砸伤了。万一灯球被砸裂了没及时发现,掉下来伤了人就是大事故。”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孟庆水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担心华灯有没有出问题。
副班长宋晓龙是个跟华灯有缘的人。他家三代都是“掌灯人”,爷爷宋志龄十几岁就在皇城周边街巷点煤油灯,后来煤油灯变成电灯,爷爷变成修灯的。“每天天蒙蒙黑就出去了,骑着大二八自行车,车前大梁上挂两个兜子,装着保险丝、螺丝,车后两边挎带两副脚扣,一大一小,车后座架上放两盒灯泡,晚上去责任区转,12点多才能回家。”宋晓龙说。
到了父亲宋春生,又是在路灯队干一辈子。宋晓龙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总感觉父亲跟别人不一样。“人家都是白天上班,晚上休息,我父亲正好相反。”那时的宋晓龙就对路灯产生了兴趣。
2003年,宋晓龙第一次登上华灯车,没有恐惧和晕眩,有的是巨大的兴奋。“我就想知道,爷爷和父亲奉献一生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样的。”
10多年来,由于工作原因,宋晓龙几乎没有在家吃过年夜饭。对他来说,回家时已是凉了的饺子、落幕的春晚,更是大街上、胡同里每一盏放着光亮的路灯。
从自行车到大板车再到敞篷大解放,直到现在的工程车,从人工挖掘杆子坑到机器化10分钟搞定,从自带干粮到盒饭、从盐汽水到冰镇饮料,宋家三代人见证了城市路灯工作的变迁与发展。宋晓龙非常明白守护华灯的意义:提到北京就想到天安门,提到天安门即可想到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