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什么是《万万没想到》,电影?
王玉年:网剧。他的主角是王大锤,一个所谓的屌丝,他尝试反抗,反抗无果,就用自嘲和自黑消解矛盾。
但是你的电影不一样,比如《鬼子来了》中国的农民愚昧自私;《让子弹飞》结尾,老百姓是乌合之众,见风使舵;《一步之遥》看文明戏的观众也是,完全不顾真相,就只知道傻笑。这样的表达,可能会让你无意中站在了观众的对立面。观众觉得,你不是在替我说话,我看你的电影,得不到我想要的。
姜文:或许是有道理吧。但问题是利用大家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好,还是对大家心灵真正有关怀,或者真正跟他们感同身受,来寻找一个更美好的办法?
简单说就是宣泄重要,还是朝正确方向行走重要?我认为后者是负责任的,前者是利用性的。我替你喊一句话,你跟我兜儿里塞点钱。但这个对谁有好处呢,暂时的有效又能怎么样呢,只能让大家陷入泥潭更深。
就像王志文做的那些,我今天只用不杀,明天只杀不用,后天又用又杀,你看我戏得看三回。那么马走日有没有杀完颜英,他不跟大家讨论这个。我给你龙虾三吃,大家很满足,又能同时看到马走日丑恶卑鄙的灵魂,对妓女的残忍,当然有效。所以王天王成了王天王,看戏的还是看戏的。
其实从莎士比亚时代,从古希腊时代,他们已经明白,看完戏再出去比看戏来之前能有点营养,哪怕一点点。但这点营养可能并不舒服,你凭什么告诉我他没杀她啊,我就觉得他杀了。一个妓女跟嫖客能干什么好事儿,让他杀了行不行。那你杀了我就给你钱,你杀三回我给你三回钱,干不干吧。王天王是干的,王天王最后穿金戴银,但是岂不是更污浊了吗?
我并不是说非要去教育大家,不必。我只告诉他,嫖客不一定非得杀妓女。而且这个妓女他有了钱,他俩不一定是金钱的关系。那当然王天王成了更大的天王,葛优成了租界里边华人警探的精英。其实最终得意的受益者是这两个个人。我就是这样一个想法。
王玉年:而且特别有意思,周韵在这里演的是一个拍电影的人。而周韵是对马走日到底杀没杀完颜英质疑最大的,她是带着一个电影的眼睛在质疑这个世界。
姜文:我觉得她是带着一个任性的眼睛。她不一定是一个合格的电影人,但是她赶巧有那样的个性,起码跟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不同的态度。其实武七的家是真正的王国,而且他对王天王也不尊重……
王玉年:对,刚刚想问这个,王天王在那个权势的阶层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姜文:对对。所以我还是愿意通过作品,和观众分享真相在哪里,我觉得当观众作为年轻人长大的时候,当观众静下心来思考问题的时候,他们才觉得我才是他真正的朋友,不是酒肉朋友,偶尔我们也一起喝点酒吃点肉,但是我不是他们的酒肉朋友,我愿意跟他们当知己。
廖一梅:知心大哥。
姜文:不,观众是我的知心大哥,还有我的知心大姐。所以为了知心大姐,知心大哥,我们为他们在做一版2D的,因为很多大哥大姐看3D版觉得晕。不是光看我这个,他们看所有3D电影都觉得。所以说我们能不能看看做2D的。
王玉年:拍这电影据说花了3亿,做知心小弟的成本是不是有点高啊?
姜文:成本是高。我觉得这样,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资本主义的思想蔓延,但的确人生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机会,这样真的就活一次没多大意思。成本利润这个事儿对买卖人来说是必须去做的营生,但不是全人类必须遵循的活法,有些事儿不应该考虑成本。都那么想,这父母、孩子、对象这怎么搞啊这事儿,都扒拉算盘算这事儿。
王玉年:想问一下马总,刚才导演说有些事儿是不需要考虑成本的,你怎么看?
马珂:成本是我考虑的事儿,导演做导演的事儿,制片人做制片人的事儿。他把他的事儿做好了之后,我们把我们的事儿做好。
姜文:我们有好几个巡线员,我这事儿一到出边的时候人家就吹哨了,所以我撂着边踢。一踢着谁腿,人家给我红牌,万一出了界,人家把球给拿了。
马珂:他可能是这样,比如他说我有ABCD,我们到时候说行,你把EFG也想出来。然后想完之后说,我们考虑考虑你就AB吧,后边的不行。自然也就跟着AB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