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赞比亚最大私营报纸《邮报》刊登专栏作家卓妮曼题为《曾经的人们》一文,全方位分析了当前非洲正在遭受西方“文化殖民”的现状,呼吁非洲人民应坚持优良文化传统,重塑非洲认同,努力摆脱西方“文化殖民主义”。现将该文编译如下:
殖民主义没有终结,它至今仍然十分活跃。摆脱殖民者的占领相对容易,而摆脱当下我们所处的殖民境地却异常艰难,因为这种殖民主义的魑魅已深植于我们的意识之中,作用于非洲人的心理。
南非黑人权利斗士斯蒂夫·班图·比科曾在《追求真正的人性,我想写就写》一书中写道:“由于被迫接受了西方文化,黑人只能被白人掌控并将其视为自己永久的导师。只有白人能对我们的行为进行评判,我们也只有本能地、痛苦地讨好这个全知全能的主人。”这些文字是比科在40年前写就的,却是我们目前正在经历的,今天的非洲正是他笔下外来族群文化渗透的产物。
赞比亚和非洲都发生了变化,但令人悲伤的是,现在的非洲城市很少能见到非洲风格,这种非洲风格不久以后甚至可能完全消失,我们应集体呐喊停止这个进程。
今天,许多非洲人根本不像非洲人,只有黑色的皮肤还能勾起人们对过去非洲人的回忆。仿佛一个曾经伟大的族群,留下的遗产只有肤色。
将非洲如今的经济、社会和政治发展引入困境的殖民主义,并非许多非洲国家在“独立日”所庆祝推翻的殖民主义,而是文化殖民主义。文化殖民主义是殖民主义最邪恶的形态,它侵蚀人们的身份认同,彻底地改变他们。正是由于这种改变,许多非洲人今天只能被称为“遗憾的变异体”。
文化殖民不仅毒害个体,而且作用于体制。它侵入时悄无声息,实则极其有害,以至于一些已经“皈依”的非洲人自己还“教育”其他非洲人,宣称这种变异是令人向往的“现代化”。但他们没有提及的是,正是这种“现代化”导致非洲陷于发展的困境。与先辈们相比,如今的非洲人已成为地地道道的“二等公民”。
今天,非洲正狂热地追求西方有缺陷的教育模式,以至于非洲人对世界其他地方的认识多于对非洲自身的了解,这实在令人无法接受。奇怪的是,尽管这种教育模式使非洲人失去自我,非洲人却仍在拥抱它。当非洲倾向西方教育的时候,行为的西化难道还值得大惊小怪吗?当从孩童时期便仰慕西方产品,我们难道还会惊诧于热衷西式消费吗?
非洲传统“美”的概念也正在遭受重创。今天,许多非洲人通过Fashion TV、《时尚》杂志等传播西方思想的载体来获得审美取向。因此,许多非洲人选择漂白皮肤、拉直头发就不令人感到奇怪了。他们把这样的行为视作理所当然,完全不认为是殖民主义造成的“症状”。
非洲人还抛弃了大量营养丰富的传统食物,甚至农业和畜牧业的传统生产方法也被所谓“科学”方法逐步替代。今天非洲人更多食用的是异域风格的比萨、法式炸薯条、激素催长的鸡肉以及其他含有可能危害人体健康的转基因食品。同时,非洲原本可以延年益寿的健康生活方式不但没有成为标准,反而逐渐让位于外来援助者所主张的生活方式,归根结底只是让外国人给外国人创造就业机会。
非洲人今天所信奉的上帝也不是他们自己的。我们庆祝西方人的圣诞节,但应当意识到,今天的圣诞节几乎与耶稣基督无关,只代表亚当·斯密和资本。
非洲原始宗教与天主教在精神实质上并无本质差异。在非洲原始宗教中,我们也信仰上帝,也有一批将我们与上帝相连的圣人。但我们认为不能把对上帝的景仰与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隔离开来。因此,我们祭拜上帝时并不是在一个特定封闭的场所举行,也不是每周一次,而是充分体现在战争、饮酒、舞蹈及其他文化传统上。西方殖民者带来的宗教对黑人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当殖民者到来的时候,他们宣称我们的信仰是野蛮的异教,大多数非洲人相信了他们。从此,我们的文化发生了剧变。
相对于传统婚礼,非洲人今天更崇尚“白人式”婚礼,交换戒指成了许诺终身的标志。如果一个人买不起婚戒,他将受人鄙视甚至无法得到爱情。其实,这一切都是对非洲传统婚姻仪式和其内在价值的侮辱。
对曾经的非洲人来说,婚姻意味着两个家庭的结合。这实际上是一种使社群成员间联系更为紧密的神圣制度,是人性的表达和社群团结与发展的基础。“现代的”非洲人却鄙视“大家庭”一词。现在,非洲人的离婚率几乎与西方一样高,而过去非洲基本上不存在离婚现象,因为结婚意味着与你配偶全家人的结合。
也许不久后,在“人权”的幌子下,同性非洲人将在法律的允许下同床共眠,婚姻本身的定义将发生变化,这就是按照西方“现代化”模式发展的结果。我们不禁要问,这真的是非洲要走的路吗?
事实上,非洲今日发展所遵循的整体框架都是西方的。现在欧洲及其他西方国家陷入的危机证明了资本主义的失败,也提醒我们不要盲从于西方。
世界各国各地区可以通过不同方式实现发展,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正是重新定义世界未来发展方向的时候。非洲需要的是重塑认同并为世界贡献新的发展模式。
作为非洲人,不仅意味着生活在这块名叫“非洲”的土地上,也不仅意味着黑色的皮肤。其固有的族群精神、特立独行的个性、永不衰竭的文化等,都代表着非洲的生活方式。
今天的非洲,可以说是世界上唯一的原生态大陆,拥有无与伦比的发展潜力。这使非洲有机会抛弃贫富不均、物质主义、道德败坏和西方主导的发展道路。我们必须记住,非洲社会珍视社群和家庭价值的传统观念绝不能被抛弃。当然,西方有许多事物值得我们学习,但我们今天亟需对西方事物加以鉴别,弃其糟粕,取其精华,最终为我所用。
记者理查德·道登在其《非洲:变化的国家,平凡的奇迹》一书中指出:“许多后殖民时代非洲国家的领导人都相信自己是最优秀的。他们完全继承了殖民统治者的权力,但他们所辖的国家却是由曾经自我管理的旧非洲社会组成的,通过自我形成的权力网和影响力结合在一起。试图用西方国家的统治工具来治理这样根深蒂固的社会架构无异于缘木求鱼”。
《新非洲人》杂志近期刊文指出:“独立使非洲国家获得了政治上的自治,但在欧洲人影响下建立的国家和创建的制度并未被非洲文化所接受。同时,欧洲的影响却仍在继续。”在西方发展模式与传统信条间迷茫与挣扎是今天非洲发展落后的原因。简言之,非洲人民仍试图在完全外来移植的体系基础上掌控自己的生活,这种生活有悖于其自由的天性和身份认同,因此充满痛苦与不适。
非洲有识之士都在呼吁“拯救非洲”。重塑非洲认同和向世界贡献新的、更加强调家庭和社群主义的发展模式的任务落在新一代非洲国家领导人肩上。今天,我们面临的共同问题是:有没有可能在保持自我的同时吸收外来文化?非洲的全盘西化是否可取?
我们承受的够多了,是时候开始重塑非洲认同了。(作者为国际问题专家)